长卷,一幅老北京的风情图
听王大观先生讲述老北京的故事,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幼时的北京、他心里的老北京人,从他口中说出,使人惊诧于他竟能对60年前的人与事仍了然于心。
去年10月,记者同北京电台记者苏京平一同走进王老先生的家。在西直门地区的一栋普通楼房里,王老在那并不宽敞的居室中转辟了一件画室。他从床底下搬出几大轴画作,一层层地仔细剥开,性质极浓地讲述起他耗费30年心血的的工笔彩绘长卷《残冬京华图》,讲述起画中的老北京往事。他的画笔法娴熟,极细的笔触传神地勾勒出人物的神态和建筑的格局;画中洋溢着的老北京特有的文化底蕴和风土人情令人感动。
《残冬京华图》从通县的大运河画起,成扇面形扫过管庄、东大桥、朝阳门、东城、西城、前门、天桥,直到南郊,横亘上百里,描绘出北京30年代的历史。全卷分为多个段落,每一段中有重点、有情节,有远景浅描,也有近景勾勒。在已完成的25米长卷中他共描绘了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5000多个人物,其中既有皇亲国戚,又有商贾市民,直至卖小吃的、拉洋车的、唱土台子戏的、娶亲发丧的等七八百种职业,四合院、小街巷、大胡同、繁华闹市等大小景观,也都一一收入画中。
王老说,他对北京城的一砖一瓦都有很深的感情,老北京的样子都印在他的心里,抹都抹不去,画也画不完。
王大观,由于小时候家境贫寒,他曾随全家多次迁居,从芝麻胡同的象鼻子坑、从东城根儿到大哑巴胡同。他上贫民小学,跟车夫会念书。当时城墙根垃圾成山,污水成河,内外城都有阴沟,到处臭气熏天。他和小伙伴们经常到垃圾山捡煤核,或是沿四城看热闹。
王大观从小喜欢书画。他一直记得幼时在象鼻子坑的破败住房里伏在顺南墙的几案上用炭条作画的情景。他长跟着同样爱好书画的父亲到叔叔们的家里去看画。有个韩叔叔,一天拿出《清明上河图》的临摹本,王大观看的发了呆,萌生了一个念头,有朝一日也要画一幅这样的长卷,把心中的老北京全画进去。
1967年,王大观42岁。窗外,“文革”的风潮席卷全国,他却找到了难得的闲暇。在他那羊坊胡同的旧居里,他静下心来,拾起了儿时的梦,专心致志的开始勾勒50米长卷的草图。这是一项浩繁的工程。一有人敲门,他就赶紧把画稿藏在报纸下面。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就这样偷偷地完成了长卷初稿的创作。
1978年,叶剑英、李先念等中央领导同志得知北京有个王大观在画老北京风俗长卷后,非常兴奋。随后组织上把他从铁路部门调到中国画研究院,专心从事长卷创作。八十年代初,他正式开始彩绘。1983年他的画稿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引起很大反响。人们期待着这幅堪称老北京的“百科全书”的画卷能够早日完成。
长卷,留下永远的遗憾
王老住在顶层,夏夜酷热难耐时,汗水便从脸上滴到画布上。上下楼不便,他就干脆很少下楼。“身体精力已大不如以前了,每天集中精力作画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他常常抱憾的说。
去年记者采访他时,他的长卷已完成了一半。他为此欣喜道:“我的画有希望完成了。”可他的家人却说他的身体越来越坏了,他有严重的心脏病、糖尿病;他有许多社会活动,分散了不少精力;还有很多慕名求画,他心好,不忍驳人家面子。他是用心、用命在画。
家人的画不幸言中,今年2月18日,王老感觉全身发麻,被送进了医院;3月11日,他因心跳骤停而辞世,终年71岁。王老生前说,现在,很多老北京的风情已经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轻人对老北京是什么样子也越来越淡忘了。我们的文物古迹、文化遗产怎么办?
长卷还没有画完,王大观就带着深深的遗憾走了。几轴已经完成的25米长卷还静静的躺在他的床下。
1997年4月15日
北京广播电视报